发布时间:Feb 28, 2021 | 作者:
介休市博物馆推出纪念张颔先生诞辰一百周年系列推文,今天为大家奉上山西省书法家协会赵望进先生的《大师缘——冯其庸派雕塑家纪峰来到太原为张颔塑像》,文章出自《锦瓞集——张颔先生100周年诞辰纪念文集》
大师缘
——冯其庸派雕塑家纪峰来到太原为张颔塑像
有一年正月初五,我去给张颔先生拜年。
进门后,张老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中央电视台国际频道的专题片《中国汉字五千年》。他是该片顾问之一,面对镜头发表自己对篆书的见解。我知道,作为古文字学家和书法家,他对中国汉字的关心甚至胜过对子女的关爱。此时是千万不敢影响他看片子的。他点头并打手势示意我坐下。我悄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,陪他看完了关于介绍活字印刷术和造纸术的两集。这时,时间过去半个多小时。他用遥控器关了电视,与我攀谈起来。由汉字五千年谈到春节,由天增岁月谈到人增寿。谈及寿,他问我:“见到姚奠中先生了没有?”我说:“春节前刚看过姚老,他身体很好,思维依然敏捷。”他说:“姚先生长我五六岁哩。”张颔先生已步入90高龄,虽有时耳鸣,但精神矍铄,交谈中常常能熟练地背诵古诗文,连那些长诗和哲理性很强而难懂的文句,也只字不差。一次交谈中,他竟然从案头摆放的44卷《中文大辞典》中很快找到了释错的辞条。
谈话间,我俩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摆放在平柜顶端的一尊铜像上。
这是张颔先生的雕塑像。祥和的面孔上有几道皱纹,记录着岁月沧桑。中式镜框间一双从容镇静的眼睛,凝视着前方,仿佛透出深邃的哲理。神态从容自如,凸显学者气质,露出大家风度。
从表情上看得出来,张老对这尊塑像是满意的。他说:“像座是临时凑的,让崔仰霞给做一个像座吧,不要太高,做成须弥座。”说着顺手拿出一张稿纸,很认真地画了一个草图,边画边强调:“四角不要直棱要圆形的。”一看他画的图,我才明白这就是“须弥座”——上下凸出而腰间凹进去。随后他找到一把33厘米长的尺子,站起身来就要去量铜像的尺寸。我赶忙接过尺子说:“我量,取个吉祥数字吧。”他笑笑说:“你看吧,我一提数字就头疼,最不会算。”根据他的草图,我量了铜像底部的宽窄,标出了各边的数字:座高16厘米,座面长26厘米,宽19厘米,底座长29厘米,宽22厘米,座腰中间缩回了3厘米。张老看后连说:“就这样吧,就这样吧。”
张老看重这尊铜像,是因为铜像凝聚着他与冯其庸先生的缘分。
张额先生是古文字学大家,在研究、考古之余、常从事书画和诗词创作,2006年,他的学生薛国喜计划为其编辑一部诗词书画艺文集,拟请冯其庸先生作序。经电话联系并将张先生有关资料寄去后,冯先生不仅欣然应诺,而且先后两次专程来太原拜望张先生。
对此,张先生十分感动,以东汉建初“约束石券”拓片相赠,并抄录了《越人谣》以表谢意。
君乘车我戴笠,他日相逢下车揖。
君担簦我跨马,他日相逢为君下。
拜读张颔先生所著《侯马盟书》,欣赏张先生所书《越人谣》,冯其庸先生“心仪叹息不止”,于2008年5月24日深夜,“效黄庭坚赠半山老人王荆公诗体,为诗七章”,用行草书写于四张四尺对开宣纸之上。又特送沈阳故宫精裱成六米多长的手卷,回赠张颔先生,“以表景慕之意”。全文是这样的。
一
半世风狂雨骤,
功成侯马盟书。
若问老翁功力,
穿透千重简疏。
二
一篇陈喜笺证,
思入精微杳冥。
举世何人堪比,
雨花只此一庭。
三
怜君早失慈亲,
我亦童年苦辛。
检点平生事业,
无愧依旧清贫。
四
知君幼读西厢,
我亦长吟实郎。
齿颊馀香犹在,
难忘醉叶泪行。
五
一双望九衰翁,
案上难题百重。
公已书山万仞,
我正步步景从。
六
读公巨著难眠,
历法天文洞穿。
学究天人之际,
身居陋室半廛。
七
读罢侯马盟书,
如对伏生九十。
而今纵有晁错,
何处汉文可觅。
冯其庸,1924年生、名迟,字其庸,号宽堂,系中国红楼梦学会名誉会长。他不仅是国学大师,而且是著名的书画家。他的诗作高度评价了张颔先生的人品和学识,充满无限的崇敬之情,更对《侯马盟书》发出由衷的赞叹!在书写长卷之后,冯先生又在四尺对开宣纸上把前五首诗书写出来,装裱于红木画框之中,一并呈张颔先生,悬挂于先生床头。
2008年中秋,冯其庸先生派雕塑家纪峰来到太原为张颔先生塑像。纪峰,字雪崖,北京雪崖雕塑艺术工作室主人,师从冯其庸和著名艺术家韩美林。他以雕塑头像见长,曾为启功、杨仁恺、季羡林、徐邦达、冯其庸、韩美林、乔羽、周巍峙、王昆、胡适等文化名人造像。来太原后,他面对张先生工作三天,做好泥稿,带回北京。冯其庸把第一首诗亲自书于初稿之后,于当年11月以紫铜铸成。
张先生与冯先生的交往,是个“缘”字。缘者,因也。人讲缘分,佛讲渊源,有缘千里来相会。二老的缘,起于共同的事业,共同的成就,共同的美德。这,就是大家风范!
赵望进
(山西省书法家协会)